血色情罪

第十一节、知微见著

三天两夜的陪护,芳草完全是靠信念在支撑着,对晴川病情的焦虑与无以伦比的牵念,几乎耗尽了芳草身体的最后一丝体力。

当危机解除,芳草摇摇晃晃地走回家来,她就“咕咚”一声将自己放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軟軟的身体似乎如此地不听使唤,又从沙发上一骨碌地滑到了地面上。芳草一身瘫软,无力挪动自己的身体,她就无助地望着天花板,望着眼前的一个又一个晃动的星子,强撑着不让自己合上双帘,她脑海里还盘桓着一个长年养成的习惯性的念头,她要起身去为丈夫跃进做早饭,不然丈夫跃进又会抱怨自己。她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试图从地面上站起身来,但眼皮沉重得如同多年没有开启的门板,使尽了力气去推,却连吱呀一声的回应也没有,客厅里仍是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有,芳草再次努力了一次,但还是没有作用,原本抓着沙发边缘的手也松弛下来,然后咚的一声砸向了地面,芳草吐出来一次沉重的呼吸,然后便无力地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从不打鼾的她竟然发出了鼾声。

芳草的鼾声惊动了卧室里的丈夫跃进,跃进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卧室门口,冷冷地扫瞄了一眼客厅里的情形,然后又冷冷地踱回他的卧室去研究他的至爱《红与黑》去了。面对这样的情形,跃进居然如此平静,真是奇怪。但此刻没有谁来探究,宽大的屋子里,除了跃进自己,就只有沉沉睡去的芳草。

又过了一会,跃进拄了拐杖出了门,在小区外刘聋子的早餐店嗦了一碗牛肉米粉后,又返回了自己的家。奇怪,这一次跃进居然为芳草带回来两个包子。这样的情形真的不可思议,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跃进看看自己手中的包子,他自己都哑然失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芳草悠悠醒来,跃进正坐在轮椅上陪着芳草。

看着眼前和颜悦色的丈夫跃进,芳草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不解地看着丈夫,也没有说话,原本预想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发生,等来的倒是丈夫的殷勤。

“芳草,你醒了?”好多年了,跃进第一次这样称呼芳草,平日里不是称呼“芳草老师”就是“老婆子”,这一声称呼让芳草觉得怪怪的。

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芳草随口应道“我睡了吗?”

“你睡了整整一个上午,你看我早上给你买的包子你都没吃呢,要不要热一下?”跃进话语里是满满的关切。

“啊?给我买了包子?谢谢你”芳草说。

“我想把你扶到沙发上睡,试了几次,还是不行,你看我这腿还是不太管用,你别怪我”跃进锤了一下自己的腿,以示所言不虚。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睡了一觉就好了。你现在腿还没有完全好,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谢谢你,跃进”芳草一边自己将身体挪到沙发上,一边听跃进的甜言蜜语,尽管觉得太离奇太不真实,但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流掠过。

“芳草,你见外了,我们老两口子不要这样客气,显得生分。这些年来一直是你在照顾着我,你受累了。我打从心底里感激你”跃进又说道。

“说什么呢?”芳草对跃进的表白感到错愕。

“要是时光能够倒流,我们再回到大学时代,你,我和我们的小老弟晴川天天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吟诗,一起爬麓山,一起去江边野炊,一起到食堂吃饭……哪该是多么开心多么美好的生活,如果现在有人说拿一个官帽来跟我换,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学时代的美好生活”跃进的话语让他自己也泪珠晶莹,更是如珠子一样字字打在了芳草的心坎里,使芳草无限神往。

芳草没有回应也没有挪动身躯,只是静静地听着,一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跃进的意思。

“我还记得,你帮我洗床单时,你的认真的样子”跃进说。

“我帮你洗过床单?没有吧”芳草说,芳草只记得自己承包了晴川的洗刷工作,不记得还为别人洗过床单,尤其是对跃进。

“洗过。你不记得了。你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只记得别人对你好,从来不会记得自己对别人的好”跃进的话语很是动情,不过他忽然转换了话题,“其实,我也对你全心全意的。芳草,你还记得吗?你每个学期的生活补助金都评的是特等,是我为你说的话;你勤工俭学耽误了课程,是我将笔记本借给你补习;生活老师欺负你,是我站出来为你主持正义,……你说,我仗义不仗义?但我的仗义与情义也只是对晴川与你两个人,尤其是对你用情太深太深。你一毕业就病了,是精神出现了问题,同学们都躲着你,只有我一心一意,不顾流言蜚语,一手包通,代替你料理了你爸爸的后事,安排得妥妥烫烫的。我们结婚后,我照样一直对你不离不弃,陪你治好了病,还把你弟弟芳敏安排到印刷厂上班……我是完全不图回报,心甘情愿的,只知付出,因为我心里只有你”跃进一边偷瞄着芳草试探着芳草的反应,一边滔滔不绝地细数着自己对芳草的好。

跃进把感情牌打的炉火纯青,一通回忆对芳草的好,谁听了都会感激涕零。芳草也不例外,尽管她知道丈夫的话半真半假,比如跃进说他帮助料理父亲的后事,纯粹子虚乌有,父亲的后事是蓝心出钱请乡邻帮忙料理的,跃进有一点完全忽略了,他至今都没有明白芳草的所谓疯病根本就是芳草装出来的,一开始确实因晴川的不幸夭亡导致精神错乱,行为怪异,但很快就痊愈了。后来,芳草发现装疯卖傻可以成为对付跃进与跃进父母的有效方法,便时常在她认定为关键的时候适时发作。但芳草也不能否认跃进确实还帮助过自己,比如当生活老师欺负时,跃进仗义执言:结婚后遵守诺言,安排弟弟芳敏到印刷厂上班。跃进的好,芳草一直记得,不会忘记。

但正如跃进说的她是一个只记得别人的好的人,如今二十多年过去,跃进旧事重提,芳草还是蛮感动的。

“谢谢你,跃进”芳草满怀感激地说。

“谢就用不着了,我们是夫妻,谁和谁呀?你好就是我好,我好也是你好,对不对?”跃进直视着芳草说。

“嗯,跃进你说的对”芳草完全认可了跃进的观点。

“如果夫妻有一方需要另一方帮助,你说是不是要帮一下?”跃进说。

“那当然”芳草一点也没有明白跃进话里的潜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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