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想被人知道邮件里的秘密,就一个人前来赴约。”邮件中轻描淡写的几个字露出真正的森然獠牙。
“邮件里的秘密”,简简单单几个字,它不是乌丸莲耶自以为的罪证,也不是色厉内荏的威胁。
它平淡得好似一个未上锁的日记本,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逆鳞、都是禁忌!
不能被人知道,谁也不能知道。埋葬在坟墓的秘密,唯有死人伴它长眠。
该怎么办?
都是快百岁的人了,乌丸莲耶纵使被惊惧与愤怒慑住心神也不像愣头青那么鲁莽,他不会冲动行事。
乌丸莲耶神色复杂地盯着邮件开头的邀请函,手指一下下敲打拐杖,犹豫不决。
太宰治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他吃定乌丸莲耶要来,而且是一个人来。
——因为他付不起违约的代价。
谨慎的人素来多疑,黑衣组织中被乌丸莲耶信任的人寥寥无几,而他给出的那份信任不足以让他放心派对方去抢夺自己的《人生之书》。
倒也可以选择派下属去杀了津岛修治,再灭口,用尸体掩埋一切真相。
但问题是,津岛修治是谁?他在哪里?他引诱乌丸莲耶进陷阱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统统没有答案,得力下属查了那么久,连对方一根尾巴毛都没抓到。
“棋逢对手啊。”良久,乌丸莲耶感慨一声,拐杖重重点地。
赴约便赴约。纵使对方迷雾重重,但这是一个柯学的世界,人类的极限是肉-体互博,最强大的武器始终是枪械。
他是老了,但手艺还在,组织的武装力量还在,尚有一搏之力。
说直白一点,他一个mafia,还打不过一个写小说的文艺青年吗?
不存在,不可能。
津岛修治嘲笑他只会躲在幕后,可他自己不也只会呆在屏幕背后挑衅?到动真刀子的时候,指不定对方会被吓得哇哇大哭。
年轻人不讲武德,挑衅他老人家,得吃点教训,以血来偿。
东京歌剧院租金不菲,正式演出之前还有彩排,剧院早早被包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
津岛修治寄来的电子门票只供演出当天使用。乌丸莲耶派人去问过,剧院被雇佣来的保安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据说津岛修治本人最近一直住在剧院,亲自指导演员演出。他很在乎自身安全,连他的责编都不能进剧院找人。”下属传来消息,“他给保安开的工资很高,我们不好挖角。”
这是个好消息,乌丸莲耶想,对方越是在乎自己的命,越代表他本身力量的弱小。
津岛修治之所以要约他在剧院见面,是为了占据主场优势,在剧院这个黑暗又复杂的环境中利用地形取胜。
他雇来的保安出自正规安保公司,给再多钱对方都不可能替他背上人命,津岛修治的背后没有组织作为靠山,他是在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乌丸莲耶作为深入敌营的那一方深知一个道理:武器带的足还不够,要打个出奇制胜。
他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太久,一直被带节奏,是时候将局面搬回自己这边了。
打他个措手不及!
在正式演出开始前三天、演员排练第二天,傍晚时分一位黑衣裹身的中老年男子来到东京歌剧院一扇隐秘不为人知的后门处。
他戴着价值不菲的皮手套,手里拄着金属制的拐杖,拐杖上刻有乌鸦图腾的家徽。
登台排练的演员刚刚离开剧院,这座由金钱烧出来的剧场空空荡荡,执勤的保安拿着手电筒晃来晃去,不约而同地忽略男子所站的位置。
冰冷坚硬的枪械藏在风衣下摆,剧院隔壁大楼上蹲守的狙-击-手蓄势待发,塞在耳朵里的耳麦中传来沙沙的声响:“安全。boss,可以进入。”
通讯人是乌丸莲耶一手培养出的死士,这次任务后就会被他灭口保密。
但此时此刻死士的忠诚无可挑剔,红外线望远镜没有看到敌人埋伏在附近,这里早早被清了场。
“继续监视。”乌丸莲耶抬手拧开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门扉开启。
门内无光,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舞台后方,一眼看不见尽头。
乌丸莲耶独自一人踏入空旷的剧院,外来光源在他脚底凝成一束,越来越细。
男人的身影逐渐被黑色吞没,如同走进暗不见底的深渊。
大门在他背后轰然关闭,切断最后一丝光源。
哒哒,死寂之中,唯有脚步声回响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