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几乎吵了一夜,直到快天亮,冯荞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一睁眼,看看手表快六点半了,她坐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洗脸梳头,也没理会谁,径直出了门往二伯娘家去。为了食欲,她今早不想在家吃早饭。
八角,花椒,一大把粗盐,二伯娘一早煮了好吃的青豆荚,推了新煎饼,还做了玉米面和嫩萝卜缨的菜粥,看见冯荞来了,二伯娘忙叫她自己盛饭。
玉米面萝卜缨的菜粥简直不要太好吃,就着新煮的青豆夹,一家人早饭吃得挺滋润。冯荞上班走的时候,二伯娘给她带了一小包煮豆荚,热乎乎拿油纸包着的,叫她带去农具厂,中午给师傅们加个菜。
厂里的师傅们如今也习惯了冯荞和杨边疆出双入对的情景,一早晨俩人一起上班来了,杨边疆推着车,冯荞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小伙帅气,姑娘俊美,挺和谐的一副画面。俩人也不是多亲热黏糊,毕竟这年代,他们在外面还是很注意影响的,可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分明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带着某种温馨的默契。
张师傅打趣调侃,以前李师哥和他媳妇总是出双入对,十分恩爱的样子,叫旁人看着眼热,如今李师嫂怀孕不来上班了,李师哥倒是落了单,杨边疆却又接着出双入对,总是让一帮老师傅不由自主地“想当年”。
“边疆你看,有对象没对象就是不一样吧?身边带着个漂亮姑娘,走起路来脚底下都生风。”张师傅开着玩笑。
冯荞如今对师傅们的说笑也能从容些了,起先别人一开玩笑,她就弄得脸红红的,偏她越脸红,师傅们就越喜欢调侃他们,厂里的师傅们可以说都是些大老粗,靠手艺吃饭,地道的农村人却又不打庄户,日子逍遥,生活在当地算得上不错,性格便也都比较开朗爽快,乐观豁达。
相对于村里的婆婆妈妈们那些“规矩”,厂里师傅们对于眼前的一对“准小两口”,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带着某种纵容鼓励,甚至巴不得他们恩爱黏糊一些,看着也养眼。
吃了午饭,杨边疆陪冯荞出去洗碗,洗完了碗便顺着农具厂的围墙散步消食儿,从西墙绕到南墙,又信步走进小菜园去看新长出来的菜苗。
“哥,下午下班咱提前几分钟走行吧?”
“行啊。啥事?”
“我想去供销社买两尺青布。”
“嗯行,提前几分钟走。”
冯荞低头给菜苗捉虫,她新撒下的菜种,预备着深秋吃的青菜,却容易招一种小青虫,要仔细捉出来。默默半晌,冯荞终究没忍住:“哥,二伯娘跟人骂架了……有人造谣……”
杨边疆挑眉,听她如此这般说完,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却笑了。
“你还笑,我都快气死了。”
“有什么好气的,她造谣又能怎么样,我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厂里家里还忙不过来呢,理会这些做什么。”
男人到底是男人,冯荞觉着,作为大男人的杨边疆,对待谣言的问题上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可是……她这么造谣,败坏我的名声不说,连你的名声一起败坏,无中生有诋毁人,太气人了,我们两个明明是堂堂正正,根本没有那些事。”
“造谣这种事在农村哪天没有,别人也有眼睛有脑子,她造谣也未必有谁信,很快就过去了。把你自己气坏就太不值了。”杨边疆安抚地碰碰她靠近的手,笑笑,“不过你那个后妈实在够呛,她给你使坏,你就想法子治她,这才符合你的性子。”
“她反正不是我亲妈,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回报她就是了。”冯荞还是气愤,“可是村里人多嘴杂,人家还以为你真是那样人呢!”
“我是哪样人呀。”杨边疆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轻笑,“傻冯荞,我一个大男人,怕她几句谣言做什么。我就是喜欢你,以前就喜欢,早就喜欢,早就想抢,想跟你好,我这心思我也敢承认,你怎么还没明白,我还巴不得她说的是真的呢。我们就是好上了,我们两厢情愿地好,怎么了?”
这坦荡的表白让冯荞又羞又甜,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娇羞的神情。“……瞎说什么,我们才不是那样……”
“我们不是那样,就算是,那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我未婚你未嫁,我们也没对不起谁,我们两情相悦,别人管得着吗!”
杨边疆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自由恋爱”在许多人口中好像是什么丑事,难不成两个没感情的人结婚才叫道德?结婚时两人没说过几乎话的才叫规矩?反正他是不理会这些的。他和冯荞早就认识,也早就熟悉,在冯荞退婚后这么快就订婚,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就连他妹兰江都偷偷问他,他跟冯荞是不是早就好上了的。
他心里早就喜欢她,他们也终究会结婚成为两口子,怎么了?至于这样的谣言,他们需要跟谁解释澄清吗?解释澄清有用吗?冯荞一个姑娘家,无中生有的事情,她难免会觉得委屈。其实想开了,大可不必生气,清者自清。她将来是他的媳妇儿,最好的名声就在他心里呢。
“不生气了,为这事生气不值当的。”杨边疆伸手拉起冯荞,“走,我们买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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