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卿听着皱眉,思索片刻后问:“梁文氏是梁卫长女的亲生母亲吗?”
陆珩眼中露出笑,很聪明,这就抓住了重点。陆珩不答,反而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情理上说不通。”王言卿回道,“父亲去世,女儿怎么会有心思和人通奸?就算她真的在父孝期间做出这等事,母亲发现后也该想办法遮掩,为何要主动上报朝廷?只有一个可能,梁文氏不是她的母亲,而是继母。”
陆珩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没错,梁文氏确实是梁卫续娶的妻子。还有呢?”
王言卿无奈:“你什么信息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猜?不过继母残害原配子女,大多都是为了利。她敢明目张胆害原配留下的女儿,多半自有倚仗。她有没有子嗣?”
“有。”陆珩颔首,痛快应道,“梁卫有两个儿子,长子、长女都是原配刘氏所出,唯有小儿子是继妻所出。而且我可以再告诉你一点,锦衣卫千户可以**,梁卫去世,千户之位理应由他的儿子继承。至于落到哪一个儿子头上,就看人看势了。”
按大明律,父亲死亡,一切祖产、荫蔽由长子继承,长子再传长孙。但大明已传承百年,开国时立下来的律法,实际执行时早已变形。最近的例子,镇远侯傅钺跨过儿子,直接将侯位传给孙儿;指挥佥事陆松也绕过长子,将锦衣卫**官职传给次子陆珩。
傅霆州和陆珩算是个人能力突出,破格传承,但世界上更多的是普通人,聪明才智上并没有太大区分。比如梁卫这一家,按照礼法应该传给大儿子,但以才干出众为由传给二儿子,实际上也可以操作。
千户是正五品官,对于贵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家,这个职位已经不低了。梁家的官职到底落在哪一个儿子头上,其实很有活动余地。
王言卿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她含了怒,道:“这就说得通了。梁卫尸骨未寒,梁文氏却在这个时候逼原配长女死,甚至连自家名声都不顾,多半另有图谋。这个案子,绝不是通奸。”
王言卿说,陆珩就安静地听。等王言卿说完,他喟叹一声,道:“卿卿真是冰雪聪明,比外面那些官员强多了。”
王言卿听着这句话不对,油然生出种不妙的预感:“莫非,这个案子判下来了?”
“没错。”陆珩口吻倦怠,似叹非叹,验证了王言卿的猜测,“案子定了,陈都指挥使同意了这个结果,恐怕要不了多久,那位梁小姐就要以通奸罪被处**。”
王言卿试着问:“陈都指挥使是……”
“陈寅陈大人。”陆珩眼睛看着王言卿,里面光芒幽深,似有暗流,“正二品都指挥使,执掌锦衣卫,亦是我的上级。”
王言卿一下子噤声了,陆珩长官定的案,这……
官场上就是如此,尤其陆家从军,军中最在乎等级尊卑。长官觉得这是通奸,该处死,下面人就算发现疑点,也得照做。
王言卿低下眸子,想了一会,还是觉得气不过:“可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被人以通奸罪处死,若她是被冤枉的怎么办?”
陆珩叹气,深深望着王言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波光粼粼,里面有怅然,有叹息,有请求,像坛陈年佳酿,几乎要灌到王言卿心里去:“这也是我觉得不忍的地方。忤逆上官是重罪,卿卿,你愿不愿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