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

71分贝

“呃。我今天到校门口的时候,看见萤萤带着陈医生进了校门。”她解释。

“陈医生,哪个陈...”滕静话说到一半,被面膜盖着脸,看不清表情,但是双眼在瞬间露出了怔松之意,一字一顿的反问她:“陈容?”

她点点头。

聂凛也有些意外,乐了一声,“小姨,你这闺女自己就会找爹啊。”

滕静直接刺过去一记冷眼刀,威慑力十足,好像别人再多说一句她都要手撕了对方。

他从小被自己小姨这么瞪习惯了,根本不怕她这套,还接着拱火:“不如您趁机,给滕绘萤找个后爹得了。”

滕静一把揭了面膜扔在聂凛手里,捞起手机就去厨房打电话,念叨着:“这死丫头...”

滕静去厨房打电话,过了一会儿若隐若现能听到她说“麻烦你了”类似的话。

苏芒珥盘腿坐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凑到聂凛身边小声问:“她是去给陈医生打电话了么?”

“应该。”聂凛拿过她手里的牛奶喝了口,似乎对他们那事没什么兴趣。

苏芒珥燃起了八卦之心,“你就不去打听打听?”

聂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头抵着她的头,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要是打听到了什么打了码的内容,你听不听啊。”

她梗了梗脖子,有些尴尬,抢过自己的牛奶,“那算了,人家的隐私。”

...

晚上。

滕静坐在聂凛的工作间里,对着笔记本屏幕里的文件内容出了神。

她和陈容确实很多年没见了。

滕静当初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和另眼相看,几乎是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生下的滕绘萤。

连家里唯一的父亲也几乎要跟自己闹到断绝关系。

她知道,未婚生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这样的事情确实荒唐。

可是那个时候,她脑子一根筋就是倔,别人越不理解她越把她看为异类,她越要坚持自己的一套理念。

她有自己的事业,生活圆满,挣的钱足够多,她也有信心给将这孩子培育的很好。

为什么一定需要结婚,需要另一方配合抚养呢。

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想成为一位母亲,而不是成为谁的妻子。

不是成为谁家庭里的一份子。

但是她还是太年轻了。

滕静独自承受着这些舆论的压力,赶巧那时候公司遭受挫折,她孕晚期很难有精力顾及,差点出了大差错。

生下滕绘萤以后,身体上的劳损加上一直没能缓过来的紧绷精神,让她的情绪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她一贯理性清醒,对自己也一样。

在察觉到自己已经失控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开始求助心理医生。

产后抑郁几乎困扰着大部分产妇,像滕静这样从小到大严格对己,自认为冷静到极致的人患上了焦躁症,产后抑郁等疾病后,症状要比一般人更加严重。

一个个顶尖的心理医生来,一个个又无可奈何地走。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心情几乎差到极致,影响到身体上时常低烧,产妇一发烧就不能进行哺乳。

孩子也跟着受苦。

她一看见只能在育儿嫂怀里吃羊奶的女儿,心情更加悲伤自责,甚至自我怀疑。

滕静仿佛进入了一个低气压情绪的闭环,最狂躁的时候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自残的冲动,一闭眼好似有许多手要将她拽入深渊。

直到她遇到了陈容。

永远一脸如沐春风的陈容那时候也就将近三十的年纪,还很年轻,没有穿西服也没有穿白大褂,就是一身便服出现在了她的家里。

他的稳重似乎是天生的,不管遇到什么都那般临危不乱,仿佛没什么事情会让他引起波澜。

陈容来了以后,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没有给她做心理咨询,没有开药治疗,更没有催眠引导。

他抛下了这些年学到的所有治疗手段。

走向了她的女儿。

作为她的主治医师,陈容压根不管她,而是和育儿嫂一起陪着小女儿玩。

滕静十分震惊,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看着他一天天来,只跟自己女儿玩完全不管她的病情。

就在滕静生气到极点,准备那天跟他提辞退他的事情的时候。

她坐在床上,卧室的门敞着,眼见着陈容抱着女儿在沙发上。

育儿嫂去上卫生间,他独自抱着孩子坐着,不知是不是有些技巧生疏的缘故,他抱得小婴儿不太舒服,孩子吭叽了几声似乎要哭。

陈容那张百年不变的微笑脸上闪出了几分慌乱,抱着孩子的姿势马上变换着,略显地狼狈。

孩子很听话,吭叽了两声窝在他怀里就又乐了起来,小婴儿的笑声细细的,却精准地落入她的耳朵里。

这一幕落入眼底,那一瞬间,滕静那颗狂躁不安的心骤然稳了下去。

她倏地就热了眼眶,止不住地流泪。

陈容抱着孩子逗她,空隙间抬眼看见坐在卧室床上哭个不停的滕静,看见她哭泣的表情,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终于露出些欣慰的笑意。

滕静是第一个让他抛弃所有知识去治疗的患者。

他观察许久才精准地抓住了她内心最不安稳,最脆弱的地方。

她总强调自己不会被影响,坚定自己,可还是会在舆论的风波里受伤,只是表面上不显露。

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

这个孩子,会成为她崩溃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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