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随意点了点头。
安陵容本身就兴致缺缺,见着身轻如燕的乐坊娘子们软腰曼舞也提不起劲儿,便想要出去走走。
宝霜倒是提醒了一句:“今晚皇上在九州清晏设宴款待诸位大人,宝桑你可得注意些,莫叫人冲撞了娘娘。”
同甄嬛她们说了声,又摸了摸淑质的头,这小姑娘最爱看这些歌舞戏剧,这时候眼睛都快黏在乐坊娘子纷飞着的桃红织金裙摆上了,见她出去了只点点头,还悄悄指使宫女将她桌上的点心放到她那桌去。
这死孩子!
安陵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圆明园的石林人迹罕至,可在这样清冷的月光之下,倒是别有一番风姿。
宝桑掏出手绢擦了擦石面,安陵容却不坐,只站在那儿看着那轮明月。
宝桑有些不懂,明明娘娘穿的,戴的,俱是世间难得的精细东西,平时又有熹贵太妃她们陪着,皇上与公主更是孝顺,按道理说娘娘应该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才是。
为什么现在的娘娘看起来有些孤单呢?
宝桑挠了挠头,正想着要不将前日从流朱那儿学来的笑话讲给娘娘听,却听得一阵脚步声。
“是谁?!”
主仆俩戒备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缓缓走出石山,月光也悄悄流泻在他清俊面容上的,正是景琛。
“原来是安大人呀,倒是吓了娘娘与奴婢一跳呢!”宝桑见他一板一眼地请安行礼,风里隐隐传来些酒香,她便悄悄附在安陵容耳边道,“今晚皇上宴饮群臣,想来安大人是出来醒酒的呢。”
安陵容犹记得这人曾亲口(?)承认自己已有心上人之事,闻言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大人自便罢。”
说完转身便要走。
不料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呼唤。
“姐姐。”
安陵容有些愕然地瞪大眼睛,景琛见她回头,便笑了,又唤了一声:“姐姐。”
莫不是喝醉了?
安陵容微微蹙眉,将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转的宝桑发配去叫个太监扶他回去,这丫头嘴碎,若是……
宝桑一面捂嘴笑,一面飞快跑远了。
景琛虽喝得有些醉,可大体还是清明的,方才那般叫她,也不过是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见她神色戒备地立在原地,景琛有些难耐地揉了揉额头:“……是臣冒犯了。”
安陵容冷冷睨他一眼:“若是大人早早成亲,此时便是软玉温香在侧,好几个美人儿等着伺候大人,便无需叫哀家的奴才去找人了。”
她为何这般执着于叫他成亲?
景琛的神色便也随着冷淡下来:“臣不才,养不得娇妻美妾,只得一人足矣。”
安陵容听了倒是愣了愣,时下男子多薄幸,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儿,便是甄伯父与甄伯母之间,不也横着一个生下浣碧的何绵绵呢吗?
倒不知哪个女子这般好命。
安陵容想着,心里倒泛起了些深深浅浅的酸意来:“你若是中意于她,只管来求恩旨便是,何苦…耽误了人。”
不知是不是酒饮得多了,景琛抬起头,声音在这寂静的石林里听着有些飘渺:“太后娘娘果真想知道微臣心仪的女子是谁?”
安陵容冷着脸点头。
就在她飞快扒拉着如今京中云英未嫁的贵女里哪些有可能与景琛有接触的时候,胳膊被人轻轻一拉,她便落入了一个犹带着酒香气的怀抱。
在她愕然瞪大的目光中,景琛低头凑近她,呼出的气息与身上传来的幽幽香气交织在一起,这样的亲密叫她紧张得绷紧了身子。
景琛只低声道:“娘娘,看我的眼睛。”
安陵容不自觉地随着他的话,将目光没入那一双深邃眼眸里。
“她便是我心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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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半躺在贵妃椅上,手里拿了本书,可瞧着她眼睫乱颤的模样,便知道她那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宝桑进来播报:“娘娘,安大人在外求见呢。”
‘啪嗒’一声,她手里拿着的书落到了地上。
“不见!便说我病了!”
安陵容也没心思去见,只翻了个身朝着里边儿,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宝桑出去回话,很快又回来了:“娘娘,安大人说他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同您说呢。若是您今儿不见他,那他便日日都来求见娘娘。”
外臣日日求见太后?这成什么体统!
安陵容嚯地坐起来,忍耐道:“叫他进来。”
那立在堂下的人似是听到了内殿珠帘被拨动时的清脆鸣声,正巧抬头向她望来。
安陵容僵着脸坐到凤座上,宝桑已经颇为熟练地驱赶了内殿宫人,她自个儿也懂事地掩门退下了。
“大人想同哀家说什么?”
景琛抿了抿唇:“臣失仪,特来向娘娘请罪。”
请罪?那便是要将此事翻篇的意思了。
自认为领会他话中深意的安陵容随意地点了点头,似是不以为意:“大人若是为此事而来的话,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景琛看着她捏得发白的拳,忽地一笑:“臣的一切,皆是仰娘娘所赐。”
安陵容有些难耐地颦眉,若是她早知今日……可不会再犯蠢了!
“娘娘恩泽,臣无以为报,只能许以己身,回报娘娘恩情。”
长身玉立的年轻臣子微仰起头,对着那位年轻而美丽的太后娘娘微微笑道,似乎全然不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臣为娘娘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娘娘何不大方一些,赏了臣这个伺候您的机会。”
这人越说越疯魔了!
端坐在凤座之上的女子清凌凌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肃然道:“大人,慈宁宫不是容你发疯的地方。”
景琛同样很严肃地回她:“臣是认真的。”
“大人若打的是露水情缘的主意,那便错了。”安陵容那双眼睫丰茂的眼睫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似乎不想错过他每一瞬的神情变化,“若你真的……那你便再也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叫旁人知晓我们的关系。”
“我给不了你名分,亦不会为你诞育儿女。”
“而且这些,我也不许你从旁人那里得来。”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吗?”
景琛低低笑了一声,在太后娘娘努力绷紧的神色中缓步靠近她。
他这次未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轻轻吻在她冰冷华丽的护甲之上,明明未曾触及肌肤,可她就是觉得身上的肌肤都弥漫上一阵灼热,叫她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他却不乐意放。
景琛那双仿若秋日静湖的眼里荡漾起明晃晃的笑意。
“臣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