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恍惚中看到了一盏煤油灯。感觉是有人推醒了她,已经跑出去了,留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冯玉姜发现自己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她扶着床站起来,惊奇地环顾四周。这是——
这是她熟悉的小院子,院子西边有一颗大槐树,东墙外不远就是清泉河。这三间茅草房,她记得早在一九八六年大儿子结婚时,就拆掉建了瓦房。
冯玉姜听着外面的锣鼓声声,坐在屋里发愣。床上、地上摆满了东西。搪瓷脸盆、茶壶、暖瓶……靠西墙放着两口木箱,新的,还散发着油漆的味道。北侧放着一张三屉桌,还有两把木椅,同样红亮的新油漆。挨着三屉桌摆着一台缝纫机,上面罩着块防尘的红花布。这是大女儿的嫁妆,想当初这嫁妆在这贫穷偏远的小村子里算是一等一的了。
这竟是她大女儿出嫁的头天晚上。
冯玉姜记得自己生在46年,十六岁嫁到钟家,第二年生了大女儿,大女儿十七岁出的嫁,那该是一九八零年,她三十四岁。
那年小儿子还没出生呢!
屋子小,这样摆满了东西,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冯玉姜端起地上的竹簸箩放到三屉桌上,目光落在簸箩里的东西上。那都是按风俗给大女儿置办的,红双喜的龙凤碗、红筷子、梳子、篦子,还有——镜子。她拿起镜子,凑到煤油灯下端详,那是一张三十几岁的农妇的脸。
人活一辈子哪那么容易,她竟然回到了三十四岁!老天爷这是可怜她,还是嫌她受的罪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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