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北闷头出去,隔着玻璃,宋茉看他进了旁边一家小超市。过一阵,他又拿着什么东西回来,和老板娘聊几句,去厨房方向。
等重新坐下时,他递过一双热水烫过的新筷子。
宋茉迟疑着接过。
她说:“谢谢。”
杨嘉北真得变了很多,和宋茉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聊,热腾腾的蒸米饭和菜端上来,他拆了筷子便吃。
宋茉也吃,她坐的是廉价航空,路上分发过一次零食,分量也少,颠簸过来,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小鸡炖蘑菇热气腾腾,虽说是“小鸡”,用的却是散养的老母鸡,熬出来的汤也香。蘑菇也不是普通蘑菇,大兴安岭,小兴安岭长出来的干榛蘑。煮熟了、渗透了鸡汤的味道,不用乱七八糟的佐料,也不需花里胡哨的烹饪技巧,全是食材本身的好味道。
外面的人谈起来东北菜,不外乎乱炖和烧烤,好像东北人天天吃这些似的。实际上不是,东北肥沃的黑土地,丰沛的冰雪,稻子一年一熟,长出来的全是精华。
京酱肉丝也同样,面粉烙成薄薄的饼,肉丝挂着浓郁的酱汁,夹进去细细的葱丝、爽口的黄瓜细条,拿薄饼一卷,两口一个。对坐的俩人谁都没说话,只有中途,杨嘉北叫了一次老板娘,要了个蛋花汤。
汤是给宋茉的,她差点被噎到。
杨嘉北进食速度很快,大概和他的职业有关,也不是狼吞虎咽的吃法,就是快,干净利索,面无表情地将东西往口中送。
看一眼宋茉,吃掉大半盘子,像拿她当下酒菜。
等宋茉吃得差不多了,杨嘉北才问:“出什么事了?”
“没有,”宋茉慢慢地说,“爷爷快过五周年了,我回老家看看他……三叔也说了,让我顺道和爸一块儿回去。”
杨嘉北说:“是该回去。”
宋茉低头,她盯着自己一双手:“听三叔说,爷爷下葬那天,你帮了很多忙。”
杨嘉北说:“我应该做的。”
——应该?
哪里应该?
七年前的杨嘉北尚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他是家长眼中、默认的、宋茉的男友。
那时候,宋茉所居住的家属楼中人家越来越少,她爸又外出务工,常年不在家。宋茉的爷爷住在三叔家中,腿脚不便,有心也无力,没法照顾她。
杨嘉北送了宋茉几次,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下岗工人多了,乱事也多。他比宋茉年龄大,见过当时下岗工人怎么孤零零、骑着自行车在厂区外一圈一圈地绕的,也听父母低声谈起,谁谁家冬天连取暖的钱都没了一大家子可怜得恨……
贫穷困顿、走投无路,最能滋养铤而走险。
她一个女孩子,年龄也小,独自生活的确危险。
杨嘉北和自己父母谈了谈,又去和宋茉的爷爷商量、给她爸打电话,最后决定,将宋茉接到自己家来住。杨嘉北搬到阴面的小卧室去睡,把自己能晒到太阳、暖气片多的房间让给宋茉睡。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饭菜是杨嘉北和他爸一块儿做的,京酱肉丝,红烧肉焖蛋,炸茄盒,小鸡炖蘑菇,大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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